002. Blindfolded

遮眼遮的是誰的眼?





  「給妳戴。」
  「戴?」

  「這樣嗎?」
  「不是啦。」

  保科沒好氣地翻著白眼,拉下春本作勢要把黑布條綁上額頭的手。

  「⋯⋯給妳遮眼睛用的。」
  「咦?」

  春本的視線來來回回在保科的臉和布條間流轉,震驚得說不出話。

  她還以為在額頭上綁布條是保科隱藏的性癖什麼的。




  兩人第一次過夜的不久後隨即迎來了第二次的邀約,第二次也是保科先開口的,但那次春本提出了不喝酒的要求,希望能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進行整個過程。

  那天她們試了很多次,從撫摸和親吻身體開始,到嘗試碰觸私處,春本卻怎樣都放不開手腳,好像找不回第一次那種主動的衝勁,就算照搬第一次做的姿勢,也只做得了半套。保科總是想轉身讓春本正對著她。

  兩人僵持到保科沒了興致,春本也羞赧地咬著嘴唇、一副沒辦法再繼續下去的樣子,最後什麼也沒做,只是抱著睡了一覺。

  隔一週,春本不知是愧疚還是虧欠,主動約了保科說想再試看看,而布條蒙眼正是保科苦思了一個禮拜後想出的最適解。

  「我也不想⋯⋯每次都從後面來啊。」

  保科說話的時候死盯著春本手上的布條,她有種預感,自己總有一天會被春本逼到極限——在羞恥心方面。

  「⋯⋯我知道了。」春本心情複雜地點點頭表示理解,沒再多問便將布條蒙上眼睛,「保科小姐可以幫我一下嗎?」,布條有點長,柔軟光滑的材質也增加了纏綁的難度。保科沒出聲,繞到了春本的背後,抬手調整布條的位置。

  今天的保科也被好聞的香氣包裹著,甜膩得剛好,是春本喜歡的味道,讓她想起了也愛穿花果香的冬雨。但對方從身後輕巧地幫她擺弄瀏海和馬尾的時候,和自己相近身高的存在感卻一再提醒她,身後的人並不是自己的前戀人。

  「會太緊嗎?」保科用一根手指插進布條和髮絲間的縫隙以確認鬆緊度,她讓布條在春本的馬尾上方打了個結,又用剩下的帶子繞著馬尾纏了兩圈後在下方再打一次結,避免布條因為待會持續的動作而滑脫,也讓布條的尾段不至於垂落而阻礙動作。

  「好像還好。」春本抬手沿著布條摸了一圈,給出了正面的答覆。

  兩人的手在頭上相觸,保科迅速退開,彷彿那瞬間遭受了靜電電擊,春本則是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自然地轉身面向身後的人。她感覺布條穩固地繞著自己的頭,雖然眼前還是微微地透著光,卻看不見任何事物,在這種場合下雖然有些許的不安,但因為對象是保科而使她不至於害怕或抗拒,心情上出現了微妙的衝突感。

  冬雨之後,在短時間內接受並習慣與另一人的親密接觸,還將自己交付給對方帶領,是春本所料未及的事。

  「待會可能要麻煩保科小姐了,雖然張著眼睛,但什麼都看不到呢。」春本對著保科苦笑,眉毛沒完全遮到,還是能看出她臉上生動的表情。

  保科沒有回話,她瞪著布條覆蓋之處,突然感覺到後悔的心情湧出——春本那雙眼睛在眼皮自然放鬆、杏圓的眼微微往下看的時候,最能讓她想起那個人。雖然不一定能看著那雙眼睛直至窒息,但沒蒙起來的時候至少還能想像自己的樣子被刻印在對方的眼底。不像現在只見反著光的黑色布料,明明已經聽見春本說看不到了,卻還是下意識對著春本的臉揮揮手,看著什麼反應都沒有的人,保科不由得對自己生了悶氣。

  「那現在可以開始了吧?」保科語帶煩躁地問,在春本來得及回答之前便握住了春本的手腕,拉著她往床的方向走。




  眉峰、睫毛、顴骨、鼻樑、唇珠,全都和冬雨的沒有一絲相像之處,不過保科的五官在熟睡時有種純真感,和睜開眼睛時的凌厲氛圍差很多。春本側著頭,藉著毛玻璃透進來的晨光細看了身旁的人露出棉被的身體部分很長一段時間,卻只得出了這兩個沒什麼重點的結論。

  除了不碰酒精,春本事前還提出了另一個要求——她希望自己能至少穿著背心,或T恤,能遮住身體,不讓她大面積裸露的衣物都可以。

  保科的對應條件則是要她不穿內衣,或至少改穿運動內衣,她覺得自己都脫光了、毫無防備,對方也該對自己公平一點。春本為難了一番後選了前者。但在保科雙手伸進她衣服裡亂摸一通的時候,還是出手制止了對方進一步觸碰胃部以上的肌膚的意圖——上背的話則是勉強通融。

  春本出神地盯著保科因為淺淺的睡眠呼吸而微張的嘴,好像還能感覺到對方手掌心接觸自己臉頰時殘留在上面的溫度和觸感。

  那雙手昨晚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強撐著第二波浪潮席捲身軀之前的緊繃,攀上她的臉,出奇不意挪開她眼前那塊綁久了竟開始刺膚的柔軟布料,用濕潤的眼神和她赤裸地四目相接。那張嘴吐著熱氣,最後在她眼下發出了音調高亢的哼聲,直到被潮水淹沒才任由眼皮垂下,切斷視線的連結。

  總覺得被那樣看著很令人害羞。總覺得那雙眼睛有想告訴她的事。春本想。


  還在睡的人眼皮動了一下,看似轉醒卻用力緊閉雙眼,春本接著看她迅速拉起棉被蒙至頭頂,滿懷怨恨的聲音從一團鼓起的布料中傳出來,「拜託妳——下次不要拉窗簾好不好?」

  「啊,抱歉,我現在去拉上——」「不用了啦。都已經醒了。」

  春本急著要起身,卻被保科用剛睡醒的黏糊嗓音制止了,手臂也同時在被窩裡被抓住。


  「幾點了?」
  「我看一下——剛好七點半。」
  「⋯⋯妳今天休假對吧,還是要去跑步嗎?」
  「要。」

  保科放開手,小小地喔了一聲,她將臉的上半部分從棉被裡露出,無言地盯著春本,瀏海被棉被揉得亂翹。

  啊,像貓一樣。⋯⋯冬雨偶爾也會這樣。春本的思緒開始發散。


  「抱歉。」保科的聲音被層層布料濾過後聽起來滿是真誠。

  「為、為什麼突然?」春本訝異地發問,她眨著眼,短時間內想不出有什麼事值得保科向自己道歉。

  「⋯⋯說好遮眼睛的。」卻在最後關頭違反約定。

  原本是為了照顧春本的心情而準備的,卻又因為自己的私欲而不顧春本的意願揭開。保科想。她最恨人食言。她回想起昨晚的情境,羞愧地又一次把自己燜進棉被裡。

  糗死了。

  「嗯。」春本沒說要接受道歉,也沒出聲認同保科的話,僅是簡單回應。
  「⋯⋯不討厭嗎?」棉被裡的人忍不住問。
  「這樣不悶嗎?」春本反問。
  「不會⋯⋯」

  說著不悶,但保科還是把頭探出來和春本對視,昨晚見面時的俏麗短髮變成了風滾草。

  「沒有討厭也沒有喜歡,保科小姐請不用擔心。」春本露出了安撫性質的笑容,「其實那條帶子綁著綁著,不知道為什麼眼睛有點癢——啊,一開始沒感覺,是到後面⋯⋯」

  「抱歉,我已經盡量挑不會造成過敏的材質了。」風滾草下懊悔的神色清晰可見。
  「沒事的,我也沒怎樣啊。」接二連三的道歉讓春本感到意外。

  「不過下次⋯⋯就不要戴了吧?」春本猶豫著,還是說了出口。其實蒙著眼睛做的確讓自己放鬆許多,但細想後卻覺得不妥。她不願借助酒精的原因正是希望自己能清醒面對自己所做的決定,眼前的人並不是隨便一個誰,而是她主動接納的人,就算不是正式的關係——

  至少也要正眼看著對方吧。

  「妳覺得好就好。」保科不知該回什麼,她感到慶幸。她作勢揉揉眼睛然後打了呵欠,翻過身背對春本,想掩飾自己的窘迫,「我要再睡一下,妳要離開的話自便喔。」

  「嗯。」

  身後的春本不知道在想什麼,回應了卻毫無動靜。

  保科沒再回話,只是縮在被窩裡反覆想著昨晚挪開布條的那個當下,春本撐在她身上,半張的眼皮蓋不住眼裡透出的疑惑和溫柔,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克制自己那股親吻對方的衝動。


  「我也再睡一下好了——保科小姐,睡著了?」
  「——要抱著睡嗎?」


  不行,還是再多找幾款不同的布料讓春本嘗試好了。
  保科在回答春本之前作了幾下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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